老柴的来信

亲爱的朋友，

你这周过得可好？据说进入本年度第三个水逆期了。有一天晚上，我边打着一个重要的工作电话，摸黑走进自己的卧室，忽然觉得地板上潮乎乎的，开灯一看，吊顶漏水了。这太神奇了，在12月初干燥晴朗的北京，大滴的水正从雪白的屋顶上落下来。事后，我在与物业师傅多轮沟通中获知了些新的生活知识。原来是中央空调的盘管风机出了问题，之前在壁挂炉里加进去的水，都从房顶的管道渗出，在吊顶中积聚已久。幸好它是逐渐渗漏的，如果是石膏瞬间掉落，砸到人就麻烦了。果然，很多不顺利都还是“幸好”。

（在一个园区草坪上拍到的芦苇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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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周我有种信息拥挤的感受。工作忙碌是一方面，也被很多新闻事件轰炸。韩国政治事件，付鹏在汇丰内部关于经济现状的演讲疯传，琼瑶在86岁高龄结束自己的生命，离婚综艺节目又有新争议，各种各样，层出不穷。你们知道我，是较少谈论热点的，但这一周，有其中一宗，我还是想跟你聊聊。

有一位国家体操队的退役队员，叫吴柳芳。当然的确，在本次事件之前，我对这个名字并没有印象。百科中注明，这位31岁的女孩子，数次在2010、2011年体操世界杯中夺冠。2012年后因伤退役。她这次进入大众视野，是被指控在短视频平台拍摄“擦边视频”。同样在国家队服役的体操后辈前去规劝（指责），说不应该打着体育运动的名义，从事类似事情。结果，这件事在社交媒体上产生了巨大的争议。

具体事件大家可以自行搜索，有趣的是“争议”。我自己揣测，往前十年，这件事大抵无法造成这么大的对立，因为价值观还相对比较单一。而此刻，人们在对吴柳芳的支持与抵制中，都变得极其强硬、愤慨、甚至热血。

支持她的人，叙事角度：是这位出身于贫寒家庭、献出青春为国夺得荣誉的“英雄”，因伤退役后，辗转在体制内外都努力过。十多年来，认真付出，良心做人（目前信息看来，其中还做过特殊学校的志愿者教师），并没有获得应有回报。于是有朝一日，她放弃了正统的道路来谋生，而她主页上标出的荣誉，也都是她自己当年靠日复一日的努力获得的。有错吗？况且这件事（指所谓的“擦边”），尽管被很多人不齿，但主流平台也默许甚至鼓励这种创作形式不是吗。因此这件事，有些逼良为娼的愤怒，又有些梁山好汉的……快意恩仇？因此，有一天，当抖音解封了吴柳芳账号的关注功能后（之前在风口浪尖被关闭了），大家在各个评论区奔走相告，“220万了！”“318万了！”“490万！”像一个接力，又像是狂欢，人们通过关注这位女孩儿，来对她表示支持，很快她就有了600多万粉丝。真是一个壮举（行为艺术）。

另一边，那些不支持她的人，想问问，“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？”吴柳芳靠着无数个辛苦日夜、身体伤痛，为之努力的伟光正的道路，没有为她赢得持续的荣光和应有的生计，这是体系不能忽略的问题。可是靠出卖色相就获得巨大的关注和收入，这对于仍然在坚持用双手勤劳创造的人来说，是个好的倾向吗？如果一个社会，鼓励的是物化女性，取悦男性来赚得名利从而有更好的生活，那么它的文明，它被千万人信仰的价值观主体又是什么呢？当你生一个女儿，是要教育她为了严肃的学术或竞技努力，为了维护公众的正义公平而努力，还是早早学会如何穿着性感靠跳舞来争夺眼球呢？

当主流的情绪冲突到一定程度，两个视角都可以理解，我甚至深深共情。可是如果你能对全然矛盾的两个视角共情，说明什么——我们的确来到了一个，艰难时代。

我并不喜欢各种将时代的困难归咎于某个具体机构或群体的做法。纵观历史，盛世和平，总是短暂的，多数年代都是在摇摆中努力，然后当然也有短暂的冲突时刻。人类文明大体都是在阴晴圆缺中前行的。只是此刻，我们便来到了人们的意识形态相对飘摇和难受的时刻。

现在，我们不讲热点事件。

你在今年有没有这样的感受？就是身边的人，快乐的越来越少，焦虑的越来越多。无论是打工人、主妇、农民还是企业主，大家多少都被下行的周期和不确定性波动。收入的减少，或者预期的萧条是一方面。更重要的，是我们原本笃信的，用以确保安全感的“规律”正在崩塌——天道酬勤、价值兑现、好人有好报，现在都没那么确定了。奋进期建造出来的多余的产能导致狂卷，需求和资源的错配又促生出流量为王的结论，流量从哪里来呢？从挑唆人们本来就燃起的愤怒，或者低层次的需求。于是又进入下一个恶性循环。（讲到这里，我前面说的付鹏的演讲，还是值得一看的。现在网络可能搜不到原视频，但可以看看总结版。当然每个人还是需要独立思考，只是他提供的信息量和视角，很值得参考）

有时候，我也觉得疲软和辛苦。好像付出比以前多，获得的却少之又少。前路在哪里，也不是很明确。只不过，在一些小小的瞬间，比如收到一封私信说看了我的文字因此咬牙度过了一段至暗时光，花很大精力设计出来的产品的小细节被看到得到很大的喜欢，伙伴说跟你合作还是获得了非常多，看到小孩子对世界充满了信任和信心。在那些时候，我总是想到，在废墟上种植希望，本来就是很难的。但它正是意义所在。